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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自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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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自殘

劉月回來得極快。

從平梅到方家沖有將近七十公裏的路, 中間還有不少狹窄的鄉道,劉月不過一個半小時就到了自己家。

方之翠派了方青月去她家蹲守,只要人到了就立馬通知她們。

可是方青月看著劉月剛剛進門, 還沒來得及打電話過來, 屋子裏就傳來了一聲尖叫,接著是劉月的哭嚎。

方青月連忙打了個電話給兩人,然後自己沖了進去。

“方青月, 別掛電話,把免提打開。”手機裏傳來方淮曳的聲音還有汽車發動機的引擎聲,方青月應了一句, 把手機丟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正堂裏依舊立著那尊踩著蛇的嫫母像。

可到處都有是血跡斑斑, 那條被踩住的蛇身上血跡最重, 甚至尖銳的雙眼都已經被血跡糊住了。

方青月捂住了鼻子,“太腥了,一屋子都是血, 不知道要殺多少只雞才能弄出來這麽多?”

“一樓有沒有人?”方淮曳問。

方青月在昏暗的屋子裏四處看看,“沒有。”

“那去二樓, 直接找劉月。”

方青月應了聲好,蹬蹬蹬著就往樓上跑,二樓沒那麽多血跡了, 但是每一扇門上都多了一枚黃符,有的符箓仔細看還有點兒血跡。

劉月的哭聲還在前頭,方青月原本除了那聲尖叫和哭嚎聽不清她在叫什麽, 現在靠得越近,聲音越清楚, 就連話筒裏也能隱約聽到。

“媽媽?媽媽?你不要有事啊——”

劉月是個能幹颯爽的性格,此刻卻有些泣不成聲, 方青月三步並兩步推開劉群芳的房門,裏面也到處都是血,劉月正抱著劉群芳不住地喊,“媽媽?媽媽?你醒醒啊媽媽?”

“叫救護車了嗎?”方淮曳的聲音從揚聲器裏流出來。

方青月呆呆地搖頭,又轉瞬想起來對面看不見,便輕聲說:“我不知道啊。”

她往前走了幾步,只見劉群芳眼睛上正有兩道潰爛的傷口,血跡已經在她臉上落了兩道觸目驚心的印記,而她自己躺在劉月懷裏死活不知。

“叫救護車了嗎?”方青月大聲問劉月。

劉月仿佛現在才回過神來,但哪怕發現方青月進了門她也無暇顧及,只能胡亂點點頭,“叫了。”

電話裏沒有再傳來什麽聲音,方青月也就不再說話,她把目光落到一旁的桌子上,那裏有一把裁紙刀,上頭還染著血,她走過去瞧了瞧,又聞了聞,安慰劉月,“樓下和上面,都是雞血,你老娘的傷口可能就只有眼睛上的。”

劉月後知後覺,蹙眉看她,“你怎麽知道?”

方青月拿起那把美工刀,“我覺得像是她自己弄的。”

劉月沈默片刻,胡亂擦了一把眼淚,接過方青月手裏那把美工刀。

她不太敢動劉群芳,怕讓她傷上加傷,便只能不忍心地看向她已經潰爛的眼睛,那上面正在湧血的兩道傷口寬度似乎和她手上的裁紙刀寬度真的差不多。

“怎麽會這樣?”

她的話剛剛落下,方淮曳和方之翠已經上了樓,看見眼前這一幕也沒有太詫異,方之翠都沒有來得及和劉月去打招呼,迅速摸了一下劉群芳的頸動脈。

“還有氣,”劉月跪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我進來的時候就試過了。”

這麽一會兒功夫她已經冷靜了下來,又抹了把臉,眼眶紅得可怕,“我不管你們知道什麽,想做什麽,但是我現在要送我老娘去醫院。讓樂群來醫院找我。”

說罷,她就俯身在劉群芳身上摸索起來,等確定她身上沒有別的傷口,只有眼睛上受傷之後才松了口氣,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背著老人家下了樓。

“翠伢,你來開車,救護車過來起碼還要半個小時,我們自己過去還快一點。”

劉月把鑰匙丟給方之翠。

方之翠接過,她看了一眼方淮曳。

方淮曳看懂了她的意思,“現在出趟村應該沒事。”

有的事方淮曳也想弄清楚。

比如劉群芳為什麽要在她們來之前突然自殘。

前兩天她們差點挖出山神顯然並沒有影響到劉群芳,在方蓉花去補覺做決定的那段時間,方淮曳和方之翠就偷偷來過劉月家,不過只在門口觀察,那時候劉群芳還是好好的,不然後來方蓉花要用劉群芳和劉月來引出樂群的事她們也同意不了。

一天之前人還好好兒的,偏偏就在她們已經準備把樂群帶過來問話的時候突然傷了。

而且看血跡,劉群芳受傷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方淮曳已經快將近半個月沒出村了。

要上國道,那條有樟樹的鄉道是必經之路。

她陪劉月坐在後座,扭頭看向窗外。

夜已深,不知道是不是恐懼和疼痛的記憶太深刻,方淮曳竟然在車輛經過平日裏香樟樹常常出現的位置時下意識一個激靈。

方之翠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沒有。”

那具屍體已經好幾天沒出現過了,今晚也沒有。

方淮曳點點頭,打開了一點窗戶,任由外頭的風吹進來,吹散了些車內的血腥氣。

劉月從上了車之後就很沈默,她的指尖不敢從劉群芳的脖頸上放下。

眼睛上的血已經不再流了,劉月用濕紙巾替她擦了一下臉,可眼睛上的傷口卻是萬萬不敢動的。

車輛終於上了國道,方淮曳抿了抿唇,感受著沒有任何異常的身體,她攥緊了車扶手,下巴搭在車玻璃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劃過的景象。

大多是黑沈的山和載得整整齊齊的樹,偶爾會在路邊看到幾套殘破的舊屋,車輛開過時被拴住的看門狗會嚷嚷幾句,隨即又隱沒進黑夜裏。

這一路都沒什麽人說話,整體氛圍都格外沈悶。

“樂群到醫院了嗎?”劉月突然問。

她的嗓子啞了,沒忍住咳了幾聲。

“她一直在醫院,”方青月說:“前兩天就在醫院了。”

劉月微頓,“她病了?”

“是粵娭毑病了,她過去看護。”方青月如實相告。の

劉月聞言冷笑一聲。

聽不出這聲冷笑的意味的開開心心在看手機,聽得出這聲冷笑意味的一個專心開車不敢回頭,一個看著窗外也沒好意思回頭。

——有時間去看顧別人家的長輩,卻沒時間回來好好看著自己家的長輩。

劉月和樂群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再好不過,她拿樂群當親姐妹似的,任誰知道這件事都會忍不住冷笑,劉月現在的表現都算克制了。

真實情況是,她肺腑裏氣得幾乎要裂開。

方淮曳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安慰幾句,不然劉月太可憐了點。

可她話還沒說出口,躺在劉月大腿上的劉群芳突然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

劉月嚇了一跳,連忙拍了拍她的背,著急道:“媽媽?媽媽?”

劉群芳仿佛沒有意識一般,劇烈的咳嗽之後就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血。

方淮曳連忙拿了車裏趕緊的毛巾遞過去,劉月眼眶通紅,“您可一定不要嚇我。”

“別急,很快就到了,”方之翠在前面安慰,“十五分鐘,只要十五分鐘。”

可劉群芳吐完這口血之後竟然意識清醒了些,她費力地在說什麽。

劉月湊過去聽,臉色驟然變得古怪起來,她覆雜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方淮曳,“我老娘在喊你。”

“我?”方淮曳有些詫異,她此刻顧不得劉月的懷疑,俯身也湊到劉群芳還在張合的唇邊,盡力去聽。

劉群芳哪怕看不到,卻還是精準捕捉到了方淮曳,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迷迷糊糊說:“它要出來了……”

“誰?哪個它?”方淮曳舔了舔唇,“您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劉群芳輕輕笑了一下,“你知道的,你知道是誰的……”

“是山——嘶!”

方淮曳話的話被劇烈的疼痛打斷,那只被劉群芳攥住的手火辣辣地疼。

“為什麽它會出來?”方淮曳只因為疼痛停頓了一瞬,又快速問道。

可是劉群芳那一點清醒的意識已經消散,就連掐她的手也緩緩垂落。

“媽?媽?老娘?”劉月一把推開她,顫著手去摸頸動脈,感受到下面還有微弱的搏動後腿一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的聲音有幾分壓抑,還有幾分憤怒。

“劉姐,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等樂群來了,才能了解個大概,”方淮曳深吸一口氣,緩緩說:“要是讓我們說,或許很多事說不到您母親身上去,就算說上去了,也是零零散散,因為我們了解得也不全面。”

劉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好,那就等到醫院。”

劉月並不是第一回見方淮曳,她還記得上一次見方淮曳時,還是方家沖的老娭毑沒下葬前,小姑娘明亮活潑,客氣周到。

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並且大多是死者家屬,她面臨過的不同情緒多得能寫一本書,所以她本人對人的情緒尤其敏[gǎn]。

短短一周不到,方淮曳在她眼底像是完全變了個模樣。

現在的方淮曳是冷沈的,哪怕她還帶著笑,卻也沒了 前幾天和她見面時的少年氣,反倒像個人情場上的老油條。

劉月能感覺到,如果這種時候反駁方淮曳,需要費很大的神,可她現在已經沒有這個精力了。

方淮曳低頭看了一眼劉群芳,到底還是沒忍心看那雙爛得嚇人的眼睛,遭了天譴時已經失去了一雙眼,現在又被利器戳瞎,這雙眼睛再也回天無力。

方之翠說十五分鐘到醫院,一分鐘都沒多。

醫院門口接到電話已經把擔架擡出來了,接了劉群芳之後就連忙往急診室推去。

方青月陪劉月跟在後面,方淮曳和方之翠便去跑上跑下半手續。

等手續都辦完了,方淮曳看著四周明亮現代化的環境,忍不住有點恍惚。

她明明也沒有離開繁華的都市太久,可現在偏偏就是有種似乎已經離開許久的錯覺。

方之翠見她呆楞在電梯口,一把將她拉進了電梯裏。

“在想什麽?”

“在想劉群芳到底是自殘還是又遭了一遍天譴。”

電梯裏沒有人,方淮曳隨口扯了個理由。

“她說它來了,並且不讓我直呼姓名。”方淮曳說:“可是它在山上封得好好的,為什麽還會突然去找劉群芳,她不是已經受過一次報應了嗎?而且就算要給她第二次報應,不是應該在我們拿出嫫母小頭的時候就發作了嗎?可那時候粵娭毑都進icu了,劉群芳一點事兒都沒有啊。”

“難說,”方之翠輕聲說:“或許有什麽疏漏,就像我們今天白天推測山神、嫫母像還有那幾個陣法之間的關系一樣,可能推測準了,也可能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

電梯叮得一聲到了手術室的樓層。

方青月和劉月坐在長椅上,見到兩人來了,方青月給她們打個招呼。

“剛剛做了幾項檢查,說是除了眼睛確實沒有什麽別的傷口,各個部位的結果也是正常的,現在昏迷不醒可能是疼暈的。”方青月一字一句把醫生交代給她們的話告訴兩人。

“那現在呢?”方之翠問。

劉月面露疲憊,“現在進去處理眼睛上的傷口了。樂群呢?”

這是她今晚第三次問樂群。

“方蓉花說馬上帶她過來,剛剛兩個人已經上國道了才接到電話,又趕回來了。”方之翠解釋道。

劉月頷首。

幾人等了大概二十來分鐘,樓層的電梯有了變動,最終在她們這一層停了下來。

電梯門開了,方蓉花和樂群並肩走了過來。

樂群臉上顯然有點兒焦急。

劉月從她進來開始目光就鎖定在了她身上,卻沒有起身。

樂群走到她身前,半蹲下去,仰頭看她,輕聲說:“姐姐,你聽我解———”

“啪——”

回應她的是劉月面無表情扇在她臉上的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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